他高兴地攥了攥手,在衣服上掏了几下,才尴尬笑道:「小宇,舅舅出来急了点,也没带压岁钱,真是啊……」
「不用不用,留着家里使。」她赶忙阻止。
「姐你要不回去看看吧?」
她看看我,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算了,他……还好吧?」
「还是那样子,就是烟抽得更厉害了,身子也不太行了……」他再次尝试劝道:「就回去看一下吧,这么多年了,虽然爸没提过,但我知道他还是想着能看一看你的,当年的事情怎么能怪你?」
她的眼眶一下就红了,险些落下泪来,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平复心情才回应:「我就不过去了,有空多劝劝,少抽些烟,注意点身子……我们这就走了。」
他苦笑一声,没多说什么,让我们路上注意点便转身回去了。
直到佝偻的身影消失,她才回过神来:「我们回家吧。」
转身离去的时候我还在想:千里迢迢就为了说这几句话吗?
耳边传来一道微小的声音:「呸!晦气!」
我转过头,眼角瞥到当年那个嘴巴恶毒的姓谢的女人匆匆离去。
「怎么了?」见我停下,妈疑惑地回头。
我默默观察了一下,在她脸上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什么,走吧。」
回到家里已经天黑了,橘黄的路灯下跑过一群欢快的孩童,笑声如银铃般不断回荡,我们终于感觉活了过来。
「啊!」回屋往床上一瘫,长长吐了口气,什么都懒得去想。
今天一天实在折腾,车上的人又多,路上的车也多,一路站着摇摇晃晃,进进停停,浑身说不出的疲惫。还有妈以前的事情,看他们讳莫如深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唉,这年过得,真是一言难尽……
「儿子,吃饭了?」房门打开,探进一只脑袋。
「来了!」
「妈,给馨姨打个电话,问问我们明天能不能去拜年?」饭桌上,为了极力消除今天事情的影响,我努力寻找新的关注点,而且也确实想在这时候送上祝福。
「唔……可以……」说着,她放下筷子就跑到房间拿电话去了。
这么急的吗?我呆呆地看着她剩下的半碗,有种强烈的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后来接触网络我才知道,当时的那种欲望叫做吐槽。
我默默地扒着碗,过了一会她眉飞色舞地问道:「儿子,明早我们去你馨姨家拜年!你说我穿什么衣服好看?」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亏我还在担心。
我已经无力回答她了,指指桌对面被她遗忘的碗筷,意思是先把正事做完再讨论。
「行了行了,妈已经饱了,先回房挑衣服了。」
我也不动了,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直到她感觉到羞愧。
很好,看来她懂我的意思了,浪费粮食终究是不好的。
「那就拜托你了,儿子。」
拜托我什么?看着我逐渐疑惑的表情,她毫无愧意地一笑:「你不是说过妈不管盛剩多少都没关系,因为有你嘛?那妈就先进去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闪人了。
突然感觉心好累,比白天还要疲惫,我接过她留下的摊子,直到涓滴不剩。
等到她出来时,我瘫坐在原位不能动弹,平常都是七八分饱,今晚来次十分的,得缓一缓。
「儿子,你看这件行吗?」
我费力地抬眼望去,看到她穿着一件棕色毛绒卫衣,连带的帽子上面还翘着两只熊耳朵,浅蓝色的牛仔裤外罩着淡粉的短裙。
我盯着卫衣上的维尼熊缓缓进入沉思:记忆中维尼熊的脸没这么大吧?
「别发呆!给我看看怎么样!」对于我的态度她表示十分不满。
「我说……嗝!」刚想表达身为长辈如此打扮不太合适,却好死不死打了个饱嗝。
勉强用水压下去,却早已困得快睁不开眼睛,匆匆抹了两把脸,扶着墙摸索着倒在床上失去了知觉。
「拜年了!拜年了!儿子,起来了!」
阵阵魔音灌耳,我怀疑穿越到了恶魔祈祷的祭坛。浑浑噩噩地走出家门,直到寒风扑面,意识才瞬间归位。
看着前面蹦蹦跳跳踩着雪的仙女熊,我终究还是没忍住胸中名为吐槽的欲望,开口劝道:「妈,你这打扮上门不合适吧?」
她一下跳了个圈转过身来,原本就不小的眼睛被她睁得更大,嘴角噙着笑意故作疑惑道:「什么不合适?」
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我的大脑忽然有些晕眩,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道:「就是你这打扮,看着太嫩了,不像是我妈……」
「那像什么?同学吗?」她忽而严肃问道,「雷宇同学,请问今天第一次和女同学一起给长辈拜年是什么感觉呢?」
「哈哈哈……」还没等我回答她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摊上这样不靠谱的妈,我能说我感觉很羞耻吗?
被她笑了一路,即将敲门才努力收敛,但嘴角不时的抽动,证明她依然没有恢复正常。
开门的瞬间,我深深拜了下去:「馨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小宇啊,新年快乐!快进来!」
「老大,新年快乐!晴姨,新年快乐!」
一阵热闹的寒暄后,毫无意外,她把刚才的「笑话」分享给了馨姨,然后她们的新年就更快乐了。
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处理我床上的那些大玩具,不然等到明天馨姨过来,我可就承包两家接下来一年的笑点了。
「妈,还不把你的东西拿过去!」
「不行啊,让人看到我好丢脸啊……」
「我……」疲惫又一次贯穿了身体,原来儿子还有这作用,我可真是大开眼界。
「没事,等他们来了妈不会跟着一起笑的……」
让儿子背黑锅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绝对是亲妈!
「而且,我绝对不会跟馨姨说你每天晚上还要跟妈一起睡的……」
这不怀好意的语气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认命般停下继续收拾房间的动作,生不逢时,遇妈不淑。
接下来的一天我都忧心忡忡,馨姨还好说,黎峰那个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给说出去了……
「唉,你知道吗?咱们学校初一最厉害的那个雷宇,喜欢毛绒绒的大玩偶,晚上还要抱着睡觉……」
我简直不敢想象那末日般的场景和到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
我躺在床上浑身上下抖了个激灵。
「好了,就帮妈这一次吧……等明天过去我给你一份特殊的奖励……」
软磨硬泡加上威逼利诱,我又一次拜倒在她娴熟的手段下,从头到尾都毫无反抗之力,与其反抗最终注定失败,不如坦然接受还能白赚奖励。
我不禁为我的机智感到庆幸和悲哀。
正月初三。
该来的终究来了,楼下传来的敲门声成了催命符,我步伐沉重地缓缓下去开门。
「乖儿子,你这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开心点,来,笑一个!」
也对,不能太消沉了,于是我换了个慷慨就义的表情。
「老大,你家感觉真好!」
「好什么,不就这么点大。」
「虽然小,但是很有家的感觉啊!另外,能不能让小弟我膜拜一下老大你的宝室啊?」
我很想说不能,但这时她的视线刚好转了过来,用眼神示意我带黎峰进去看看,还不忘顺带威胁了我一下。
我视死如归地慢慢打开了房门。
没过多久,我和黎峰面无表情地出来了。
「喝杯水。」
「谢谢晴姨。」
她看着我俩毫无异样的神色,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转头看向了我的房间。
眼尖的黎峰瞧见我妈的表现,好不容易暂时强迫自己忘记的景象又被提醒了一遍,「吭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被水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怎么了?」大声的咳嗽引来了另外三个人的注意。
「没事,没事,不小心呛到了……」
此时,这里仅有的四个人面上的表情各不相同,黎峰在努力憋笑,我一脸有苦难言,妈一脸古怪,馨姨不明所以,气氛说不上来的诡异。
直到送馨姨离开,我才终于解脱。想起在房里我恶狠狠地威胁黎峰不准说出去,否则绝交,作业什么的他就别想了,他赌咒发誓会保守秘密我才放过他。再说,他应该能做到吧?
「谢谢儿子!」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看着我的眼睛保证,「明天跟妈去医院,给你的奖励一定包你喜欢!」
「嗯……」原本一直在担心,没太在意她口中的奖励,现在被她数次强调提起,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隔天我满怀期待地跟着她来到市军医,一方面是给婧姨拜年,一方面可以好好见识她一直以来工作的地方,至于奖励暂时反倒不那么重要。
医院从外面看起来除了大并没有什么特殊,甚至显得有些旧,毕竟已经使用了十年之久,走进内里,才发现设置的保安室和站岗门卫实在有些密集且素质极高,各处秩序井然。
进入其中一栋并不高的办公楼,现代化的自动感应门,先是面孔识别,然后是掌纹识别,我还得在门口登记,并且保安联系婧姨确认过后才被允许进入。
独立的办公室,里面甚至还隔出一个衣帽间用来放衣服和休息,这待遇真的是让我震惊了。她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看看喜不喜欢?」
拆开后竟然是一个亮蓝色的p3,巴掌手心大,一半是显示屏,附带充电器和耳机。
这东西我在黎峰家里见过,是当时最新潮的东西,整个学校拥有的学生屈指可数。
「妈……」我惊讶地看着她,太多的疑问让我不知道先问哪个好。
「怎么样,说了包你满意,喜欢吧?」自从来到工作的地方,她仿佛变得不一样了,多了自信、大气、干练、智慧……糅合在一起的气质,很难用语言描述。
「喜欢!」我用力点了点头,用加重的语气表达我的心情。
她淡淡一笑:「里面已经下载好不少歌曲,你先自己熟悉一会,妈处理一点事情。」说着坐到办公桌前熟练地打开电脑输入密码。
我坐在一旁摆弄着p3,显示屏亮的一瞬间显现出歌名,我忙不迭戴好耳机开始我的初体验,一时间办公室里只有不断点击鼠标和敲击键盘的声音。
正沉浸在音乐世界中,感觉有人在揉我的头发。
「妈,事情处理好了?」我摘下耳机。
她又狠狠抓了一把头发,再用手指慢慢帮我梳好,最后捏了一下我的耳朵,笑吟吟地说道:「好了,就看看最近有什么通知,平时偶尔也过来看看,没什么事。走吧,我们去见见你婧姨。」
婧姨的办公室离得不远,在最里面一间。
敲门。
「请进。」简短有力不失女性温柔的嗓音传了出来。
婧姨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虽然眉眼间已多了缕缕浅纹,但乌黑的头发和锐利的眼神提示她依然正值巅峰,淡绿色的制服崭新笔直,正襟端坐,简直就是成功女士的典范,而且妈也向我表露过婧姨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榜样。
「婧姐,新年好。」妈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婧姨,新年好!」面对这位于我家有恩又如此和蔼令人亲近尊敬的长辈,我恭敬地送上最真诚的祝福。
「小阮,你来啦?小宇,新年好!」婧姨放下手头的文件,看清来人后对着我们粲然一笑,让人顿觉如沐春风。
「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只有瘦巴巴的一团,都怕你半路夭折,现在倒壮实得跟个小牛犊一样。这一年一年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我们就要老了啊……」回忆起往事,婧姨和妈都发出无限的感慨。
「哪有哪有,婧姨精神着呢,祝您越活越年轻,永远都不会老!」一番讨巧的祝福逗得两人开怀大笑。
离开之前,妈让我先在走廊里等她,有事要跟婧姨谈。关门的过程中,我依稀听到几句对话。
「婧姐,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小阮,你真的想好了?」
「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的,就算他真的不认了,也好过到时候……」
「东西就在这里,唉,真是苦了你了……」
我在门外靠着墙壁低头研究我的新玩具,听见把手转动的声音,门却迟迟没开,我好奇地侧过身子盯着木门。
我伸出手正要推门,门开了,她右手拿着文件袋站在门后,回身朝婧姨道别。
「走吧。」她示意我跟上,然后径直离开,留给我一个好看的背影。透过门缝,看到婧姨的目光依然落在妈手中的的文件上。
到底是什么东西?看起来不像是工作上的事。我有些疑惑地抓抓头,余光中却发现她已经渐渐走远,急忙追了上去。
「妈,等等我!」
「啊?」她顿了一下,转身才发现我正在后面追赶。
「妈你走这么快干什么?」走到她身边我小声抱怨。
「哦,哦,没什么……」她含糊着回应,瞧了我一眼视线便落回到手中的文件袋上。
「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尽管从她出差回来到过年这段时间逐渐容光焕发,可我担心是不是还有什么后遗症。
「没,没有,到点了,我们赶紧回家吃饭吧。」她抓住我的手,拉着我一路走在前头往家赶。
尽管还有疑问,但我还是翻过手握住她的手心,沉默着快步跟上。
回到家中,她第一件事就是进屋把门关上,直到过了一会才打开房门,对我说道:「雷雷,妈跟你说件事。」
虽然奇怪于隔了这么久她再次喊了我的小名,但今天她的状态很不对,我无暇纠结这点小事。
进去后才发现窗帘已经被拉上了,只有床头的花灯散发着昏暗的光,她正坐在床沿背对着我,手里的文件袋也消失无影。
我在她身边坐下,发现她双手紧紧捏在一起。我把它们缓缓分开放在手心,然后从背后轻轻搂住她的腰,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问道:「妈,什么事?怎么今天自从医院回来你就变得怪怪的?」
床头灯光太暗,再加上她低着头,从侧面实在看不清她的表情。
「其实……妈……不是……」她终于开了口,却说得极为艰难。
「咻~」
「啪!」
「啪!」
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了密集的烟花炸裂的声音,让我的心神有那么一小会的分散,没注意到她后面的话或者是否说出了后续。
「妈,你刚才说什么?」我坐直身子正面对着她。
她紧闭的双眼用力睁开,死死地盯着我,深吸一口气,忽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双手挣脱我的手心,夹住我的脸不停揉捏,安慰道:「好啦,我是说其实妈不是生病了,只是这几天有点累,别担心了。」
雨过天晴般的表情让我原本有些紧张的心理微微一松,可这前后的转折未免太过刻意,我仍然想要得知她原本的想法。
「妈,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件小事。」
「小事你搞得这么严肃……」
她边拉窗帘边解释道:「对大人来说只是小事,但对孩子来说可能是很重要的大事。」
今天在医院见过她的工作状态,我还真的没法反驳我在她眼中还只是个孩子的事实。
「那到底是什么?」绕了半天我差点就忘了原来的目的。
拉开窗帘,她就站在哪里,仿佛在欣赏窗外的景色。
「小事而已,到时候再告诉你。」
「好吧……」我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怨念。
神神秘秘地叫人进来,犹犹豫豫半天,结果还不告诉我,我已经被她搞得快神经了。
「还说我一天到晚一惊一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见她不在身边,我小声碎碎念着,浑然没看见她已经离开窗边凑到了近前。
「遗传什么?」她努力用最温柔最甜美的语气引导着。
「遗传……」就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我闻到一股熟悉的幽香,寻找来源时发现位置很近,心中忽然泛起一丝不妙的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在我抬头看见她时到达了顶峰。
「当然是遗传您的花容月貌、皮肤白皙、身高腿长、落落大方、温柔体贴、待人善良、聪明可爱、活波开朗、花见花开,花见花开……」脑海里的成语已经都被我用了出来,实在接不下去了。
她正眯着眼睛听着我的夸赞,发现我卡住了,催促道:「没了?继续说啊?」
「嘿……嘿嘿……」这个时候我只能选择装傻,企图蒙混过关。
「很好,为了奖励你刚才对妈的赞美,我决定,今天给你的p3由妈来替你保管,每次使用都得经过我的批准才行,而且用完了还得给我交回来。」然后用一种极度危险的语气补充道,「千万千万不要试图偷偷拿走或者用过藏起来不交哦,否则后果真的不好说,但肯定会让你毕生难忘……」
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这是她除了真正生气之外最严重的警告,因为迄今为止,让我毕生难忘的事情只有一件。
她从来不允许我食用学校门口旁边小超市里卖的垃圾食品,也从来不会给我零花钱。那是三年级下学期十一月第一周周五中午,天气很热,看见小超市门口冰柜里摆放的一瓶瓶汽水,我无比羡慕那些能买得起同学,尽管只要五毛一瓶。
回到家里发现地上桌腿边正好躺着一个橙黄的硬币,于是趁她洗碗的时候偷偷捡了起来。下午,在她送我到学校附近转身离开后,见她的背影消失,我走了进去,接下来的几分钟是我当时感觉最幸福的时刻。
放学后,她向往常一样接我回去,进家的第一时间就关上了房门和窗户,坐在桌旁,用几乎冻结的语气喝道:「过来!」
我还沉浸在即将到来的两天假期的喜悦中,听到这声音顿时慌了神。我不明所以地来到近前,被她又是一声「跪下!」吓得脑袋一片空白,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妈~」我惊慌地望着她,希望她能给我一点提示。
但是她依然冷冷盯着我,宛如一座雕塑。
「妈!」我终于承受不住,崩溃般地哭了起来,「妈……」
「知道错了吗?」泪眼婆娑中我看见她低头指引着我看向地上那枚硬币曾经躺着的地方。
我终于明白我错在了哪里。
在我嚎啕大哭着忏悔和保证中,她温柔地将我拥进她的怀里,轻声而坚定地告诉我做人的道理。
有些东西坚决不能碰。
想要别人的东西必须获得同意,否则就是欺骗和伤害,哪怕是最爱你的人。
后来她告诉我,每一次送我上学,她转身离开后都躲在我看不见的角落,只有亲眼见到我走进学校的大门才会真正离开,发现的那一刻自然是无比的失望和愤怒。
但她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教训我。教育只为明理,而不是表演,同时也当作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密,保护我幼小但不容忽视的自尊。
她没有责怪我一句,更没有动手打我一下,后来反而一直在安慰我,甚至还主动哄我把我逗笑,但却让我一辈子都能记住那些道理,更是给我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
「不会,肯定不会!」我连忙保证。
我无法将她温和的模样和内心的恐惧联系到一起,但这丝毫不妨碍我对她充满敬意,与某些时刻充满惧意。
「很好,那,就从现在开始吧!」她笑眯眯地盯着我,两只手从我两边口袋里伸进去,慢慢摸索着掏出了我刚拿到手的礼物。
而我却丝毫不敢动弹,再可怜的眼神和表情都不能令她有一丝丝的迟疑和动容,反而让她更加乐在其中。
「好了,出去吧,把门带上!」她大手一挥,「虽然知道你不敢,但我还是要藏起来免得被你轻易找到!」
确实,一个人是否犯错除了本身的坚守,也与外界的诱惑程度有关。
但我知道她根本只是单纯地想看我吃瘪的表情。她绝对没想那么多,也绝对地信任我。
我默默退了出去,任她尽情享受予取予求的快感和胜利的喜悦。
「咔嚓!」
仿佛舞台剧的暂停,我收起了逼真的演技和略显浮夸的表情。对于p3,我仅仅是感到新奇,并没有多少兴趣,被没收也没有什么不舍与难过。
我更想知道的,是她未完的秘密。
「进来吧!」
听到房内传来声音,我收回思绪,重新努起一个讨好的表情推门而入。
「妈……」